他心里算得明明白白:二十个人,就是二十块大洋,加上自己那三十块安家费——五十块!
够家里吃三年肉,盖三间新房!
他跑得比野狗还快。
因为这世上,有些诱惑,根本不是嘴上说的,是真金白银,砸在你手里的响。大洋堆得跟山一样,军饷发得手软,新枪新炮亮得晃眼,连军装都比别人多两道金边——这哪是招人,这是直接往人心里砸糖衣炮弹。
想转正中央军不?
想进德械师不?
想天天摸着崭新的步枪睡觉不?
想每月领大洋领到数到手抽筋不?
想吃顿肉不硌牙、汤里漂着鸡腿的那种不?
那就来啊!别愣着!
这话一传开,那些杂牌部队直接炸了锅。谁见过这种阵仗?自己手底下兵天天饿得前胸贴后背,长官还克扣军饷买小老婆,结果人家八十八师不声不响,直接开大招——钱管够、饭管饱、枪管新,连伤兵都当祖宗供着。
来了才知道,原来不是自己菜,是别人太会搞。
呸!
杂牌?狗屁!
以前叫我们“老疙瘩”,现在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,眼神都懒得递。
谁认识你?谁记得你?你连个名号都没混上!
五天,光秃秃的五天。
八十八师像蝗虫过境,医院里的伤兵、乡下屯子里的老兵、野营里发呆的愣头青——全被他们用热饭、大洋和一句“跟我干,不死人”给顺走了。
三千多老兵,一千多伤兵,还有五千多个新兵蛋子,像流水一样往师部里灌。
满编?差得远!
周卫国盯着名册,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:“才一万出头?新兵占一半,伤兵还得躺一个月!这能打仗?拿命填吗?”
方胜利在旁边叹气:“师座,您别闹了,战区都吵翻天了。好几个旅长跪在长官部哭,说您把他们家底都掏空了。”
“让他们哭!”周卫国拍桌,“粮食呢?军饷呢?上头连屁都不放一个,就给个番号,想让我拿空手道打日本鬼子?”
张灵甫坐在边上没吭声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——这师,就靠周卫国一个人撑着,连口热汤都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。
“继续招。”周卫国揉了揉太阳穴,“先把人凑齐,剩下的,跟我去北边。”
“北边?”张灵甫一愣,“我以为您要去西边呢?日本人不都在往西扑吗?江城那头要打大仗啊。”
“西边?”周卫国冷笑一声,手指戳着地图,“华北那头,日本人已经撕破了山西,正往山东凑堆。南北两股一合拢,铁蹄一踩,你觉得那些杂牌、溃兵、连机枪都凑不齐的残兵,挡得住?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低了:“就靠他们手里那几条破步枪?打一枪要吹三分钟灰,能挡得住日本人的坦克和飞机?”
“真要南北夹击,别说守住,连跑都跑不赢。”
张灵甫盯着地图,冷汗悄悄冒出来。
他突然明白了——台儿庄不是偶然,那是拿命去砸的缺口,不堵住北边,南边的鬼子一过,全国就真成烂泥塘了。
“师座,您……真看得远。”他声音发干。
周卫国没答,只是盯着墙上的地图,半晌,低声说:“我不光是想招兵,我是想替死掉的爹娘、老乡、学生,讨个公道。”
屋里,一下子安静得像停了电。
没人敢喘气。
“行了,”他忽然又笑了,拍了拍张灵甫的肩,“老兵带新兵,今天就开训。谁敢偷懒,老子把他扔进泥潭里练趴下。”
“是!”
—
另一边,十七军团指挥部,烟雾缭绕。
胡宗南坐在主位上,面前坐着一屋子哭丧着脸的旅长、团长。
“长官,我的团啊!三百号人剩了五十!都是被八十八师用肉包子勾走的!”
“我营里连炊事员都被挖走俩!我寻思着人家看不上我那几杆老套筒,可连灶台上的铝盆都搬走了!”
“我的炮连?早没了!三门炮?连炮弹壳都喂了猪!可人家说,你连炮都没了,还配叫炮连?笑话!”
胡宗南揉着眉心,心里跟明镜一样。
老头子给周卫国一个师的空壳子,压根没给补给,就是晾着他,让他受点罪,熬一熬。
可谁能想到,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——你不给粮,他就自己抢人;你不给饷,他就自己掏腰包;你不说情,他就拿命换民心。
周卫国不是在招兵,是在收人心。
那些杂牌兵亲眼看见他背着伤兵过江,自己断后,被逼到墙角才走。他们不是怕死,是怕当炮灰。现在有人敢为他们挡子弹了,谁还愿跟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长官?
胡宗南想骂,却骂不出口。
这招……太熟了。
当年老头子用大洋和军衔,把冯玉祥、阎锡山、李宗仁的队伍搅得七零八落,最后逼得他们灰溜溜下台。
现在,周卫国,用同样一套,把他们嫡系的底裤都给扒了。
“行了。”胡宗南闭了闭眼,“传令,让八十八师立刻移防济宁,守徐州门户。”
“啊?”底下人傻了。
“就这么定了。”胡宗南捏着电文,心里苦笑,“反正……咱也管不住了。”
—
电报送到周卫国手上时,他正啃着干饼。
看完,他笑了笑,没急,慢慢把饼掰成两半,扔了一半给警卫。
“哟,胡宗南终于坐不住了?让我们去守济宁?”
方胜利一拍大腿:“这不是送死吗!韩馥渠十多万大军压那儿,都快把山东当后花园了,还轮得到咱们?”
张灵甫摇头:“韩馥渠?他?我听说他连弹药库钥匙都让小妾管着。”
周卫国笑了,笑得像冬夜里烧着的炭火。
“正合我意。”
他站起来,一把扯下墙上地图,直接卷进背包。
“去北边,有人接,有活干,有仗打—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”
“走,去济宁。我倒要看看,这山东,是不是真没人敢跟鬼子正面硬刚了。”
“少爷,这些东西,都是我一条一条挑出来的,全是老物件,最少也有上百年,有些还是达官贵人家里传下来的字画,出手肯定能卖大价钱!”孙铭低着头,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,又夹着一丝自豪。
这段时间,周卫国空间里那些药品、大米、巧克力啥的,早被卖得干干净净。
靠着这些,他硬是撑起了上万人的吃喝拉撒。

